【锤基】说谎之人 金蝴蝶
说谎之人
索尔番外 金蝴蝶
我认识雷神。
我这么说你们可能会觉得奇怪，毕竟虽然现在已经不是当初英雄们的黄金时代了，但是，复仇者联盟大部分人还是记得的。
曾经的复仇者联盟，那里面集结了美国队长，钢铁侠，雷神，蜘蛛侠，黑寡妇，绿巨人等等等等那么多的超级英雄。那个时候可真正能说是英雄们的盛世，那些光芒万丈的英雄们，他们各个年轻力壮，意气风发，是全民偶像，大众情人。
然而现在，时光飞转，最辉煌的英雄故事大多都落幕了，但毕竟那些故事的发生距现在还不到一个世纪，有谁不认识他们？
人人都能说自己认识雷神，认识钢铁侠，认识美国队长，认识鹰眼蚁人红女巫，甚至大家都能随口讲一讲他们活着时的故事。
可我认识雷神，和大多数人认识雷神不一样，我了解一些别人不曾了解的，关于他的部分。
我最开始是从我曾外祖母的日记本里认识他的，我曾外祖母是个有点传奇的女人，我一直很崇拜她。
她曾经是一个律师，后来改行学了气象学，到了老年，她还沉迷研究昆虫，无论在哪个领域都颇有建树。她给人的印象一直是强势，自信，雷厉风行，大概谁也不会把“少女心”这种东西和她联系起来，但我可以，我知道她一生最大的秘密，她这辈子干的最不理智的傻事，就是她像疯了一样的迷恋索尔，想让他留在地球。
索尔，是的，雷神索尔。
我估计他现在早想不起来我曾外祖母名字了。
她活了一百多岁，在我八岁的时候她去世了。临终前我在她的病床前，她的床边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她的蝴蝶标本，她一直一直看着它，然后说：
“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一只金色的蝴蝶。”
她闭上眼，喃喃自语，好像个得不到玩具在赌气的小女孩一样忽然哭了——
“我的一生太短了。”
这就是她的遗言。
金蝴蝶，刚开始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临终前想到的是这个，我以为她在记挂她的研究，她老了之后就喜欢蝴蝶这种生物，她去了很多地方收集了无数的蝴蝶标本，五颜六色，可能她临死前遗憾自己没发现一只金蝴蝶的品种好让自己的研究生涯圆满。
但很快我就发现并不是这个原因，因为在她下葬的那一天，我偷拿了她想要带进坟墓的日记本。
我承认这不是什么君子所为，但我的曾外祖母，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和最亲近的人，我希望能留住一些关于她的东西，最好是文字。
我生活在一个压抑的家庭环境里，所以我必须找一些能让我陷入幻想的东西，才能让自己快乐。
那天晚上我开始翻阅我曾外祖母的日记——她爱雷神这我一直都知道，她还活着的时候偶尔也会跟我提到他，本来大概几十年前她有一次机会可以去见他的，那是雷神跟人类签订协议让地球收留他的子民后的五十年，他履行约定回来带走了阿斯加德人，还上了电视，我曾外祖母本来有机会去见他，可最后她没有去。
“我老了啊。”她这么跟我说。
雷神带着他的子民住在了云上，我曾外祖母从此改行去研究了气象学。
我知道她大概死前最后悔的就是没去见他。
我从她的日记里了解了她对金蝴蝶有所执念的原因——那是雷神不在地球的五十年间发生的事，我曾外祖母经常去阿斯加德保护区，她在那里跟每一个愿意同她交谈的人交谈，她收集他们意见，因为她要编撰一部法律。
一部阿斯加德人如何在地球生活的法律。
其实那个时候，人们都知道雷神已经放弃让阿斯加德留在地球上了，他就是为此离开的，可我曾外祖母没死心，她异想天开的抱着一点幻想，她想万一——万一雷神找不到方法，他就会回来，那如果她在此期间真的制定出了一部完美到无懈可击无可挑剔的详细法典，说不定雷神就会留下。
可她太天真了，雷神是神，他怎么会没有办法，就算他曾经动过要留下的念头，但一念之差，这依然能是两个世界。
她询问她见到的阿斯加德人的看法，其实大部分阿斯加德人也更怀念他们曾经的家。她试图为他们描绘地球的美好，但随即她就发现，阿斯加德人为她描述的那个地方更加美好。
在日记里，她说有一次她与一个阿斯加德少女坐在草坪上，她们聊甜品，聊电影，聊音乐，她希望用这些地球上甜美的东西去打动她，让那个少女爱上这里，想要留下来。
——“我们的周围是一片茵茵绿地，草木芬芳，蝴蝶上下翻飞，我问她：‘你不觉得这里很美吗？’她笑着看了看周围的蝴蝶，回答我：‘我承认这里很美，可美不过阿斯加德。’她伸出手，让一只蝴蝶停在她的指尖，对我道：“比如说在阿斯加德，我们的蝴蝶大多是金色的。’”
——“她见我不说话，就又看向我，温柔的笑着说：‘我们的神后——爱神发明过一个简单的咒语，让我们能在手心里也变出来金色的蝴蝶，然后我们手心的蝴蝶就会去找我们爱的人。’”
——“所以在我们那里，草地、森林、河边或是郊外，只要有爱侣的地方，都有许多金蝴蝶。”
那少女本来合起掌心，想展示给我曾外祖母看，但我曾外祖母拒绝了，她说——
“地球上也有金蝴蝶，我会找到的，如果我找到了，你会愿意留在地球吗？”
我不知道那少女怎么回答，因为我曾外祖母没有写。
不过这也不重要，因为她最后也没有找到。
之后又过了几天，有人来收拾我曾外祖母曾经的房子——她离婚多年，一直独居，也不喜欢有人照顾，不希望有人把她当老太婆对待，所以经常去找她的人只有我。
他们从她的书房里搬出了很多很多的书，其中有厚厚的一大摞手稿，堆起来可能有两个箱子那么高——都是她编撰的法律条文。
他们把这些东西全部烧掉，然后把这间房子卖了，我拿走了几个有她照片的相框放在我的床头，可我再也不能去找她了。
我开始研究她的日记，全部看完之后，我开始研究索尔。
我看了我能找到的关于他的全部影像资料，他留下来的东西其实不多，因为他不是地球人，我看遍了所有，都找不到其中我最想知道的——
我曾外祖母死后要求把她葬在一个指定的墓园里，因为她说雷神会去那里看一个人，她的日记里提到过这个人，可她并没有写出那个人的名字，她说雷神失去了那个人后日日去那片墓园为他哀悼，那个时候，她就在另一边偷偷看他。
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段时间我的爸爸妈妈日日在我房间外争吵，他们并不相爱，可能当年因为什么利益原因在一起，现在大家的耐心都耗尽了，最后他们离了婚，我爸爸在一个下雨的夜晚离开了家，再也没回来，大概一年后，我妈妈就带着我改嫁了。
那之后我的生活过的很糟糕，因为我的继父是个脾气不怎么好的男人，而我的妈妈也不怎么在意我，也许是因为每次看到我会让她想起我的爸爸，一个不怎么会让她高兴的人。又过了一年她怀孕了，生了个男孩，可能因为怀孕时的年纪有些大了，之后她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
他们有了新的孩子，我的存在就更接近于透明。所以我经常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没事就翻一翻我曾外祖母的日记还有她留给我的照片。
她有许多许多雷神的照片，临死前都送给了我。
所以我说我认识雷神，而且和其他人认识的雷神不一样，我不仅认识曾经人们视线中的雷神，还认识我曾外祖母日记还有镜头里的雷神。
我就这么可有可无的在这家过了六七年，在这期间我爱上了画画，我几乎只画两样东西——金蝴蝶，和雷神。
这几年里发生的唯一一件大事，就是我妈妈死了。
在她死后我继父对我越发严苛了，也不怪他，毕竟我和他没什么血缘关系，他没有赶我出家门已经算不错了。
话虽这么说，但我依然会经常在夜里偷偷的哭。
我妈妈和我曾外祖母葬在了同一个墓园，这是我要求的，我对我继父说这是我这辈子对他唯一的要求了，因为我想这样的话我能方便去看望她们两个，他最后同意了。
但说实话，那里离我家很远，如果我一个人去的话，我需要转好几趟车。
如果说我的一生能被写成故事的话，那么可能从这开始，我的故事才终于有了情节。
在我妈妈忌日那天，我继父罕见的开车来学校接我，我直接背着画板上了车，他带着我，还有我弟弟一起出发前往墓园，我们在她的墓碑前祭拜，我继父说他有些话想单独跟我妈妈说，我识相的说正好我要去看我的曾外祖母，我弟弟想跟我一起走，但他又把他叫住了，所以最后离开的就我一个。
没什么奇怪的，他们才是完整的一家三口，而我是个外人。
我在我曾外祖母的墓碑前站了一会，我很遗憾我没有为她买一束花——我继父不会给我钱让我买花给她的，所以我只能擦了擦她的墓碑，告诉她我最近在画画，我会送一只最美的金蝴蝶给她。
然后我就看见了一只蝴蝶翩跹着飞过了我，我拿起画板跟着它，走过了几条小路，它落在一截短枝上，我见它不再动，看了看四周，直接坐在了对面的地上，比照着它画我的蝴蝶。
我画了一会儿，勾勒出了一个轮廓，正在用金色的颜料上色，忽然这只蝴蝶飞走了。
有一个人经过了这里，我抬头看他，他也低头看我。斜阳的余晖被摇晃的树影分散，照他的一身斑驳。
“抱歉。”他说。
他看了我一眼就转而看我的画，我却仰头盯着他久久挪不开眼睛——我眼前的这个人，他灿烂耀眼，如神祇临世，然而他却偏偏眉目温柔的低着头，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我看到的他的样子，那些细碎树影深浅不一的在他身上慢慢游走，好像他轻轻一动，都能抖落下光来。
他看见我画的蝴蝶，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我看着他伸出手，在自己的眼前合起掌心，再摊开时，手心里多了一只蝴蝶。
金色的蝴蝶。
他看了看他手心的蝴蝶，然后轻轻把它放在了那截短枝上，朝我略一点头，就继续朝前走了。
我愣愣的看了他半天，心跳近乎停滞，最后我终于喊了出来：“你是谁？”
他在原地站了一小会，然后回答我：“我叫索尔。”
我站在那里，反应了很久，那些曾经看过的影像，看过的文字终于与眼前的人重叠。
索尔，索尔，索尔……
你是雷神……
我认识你啊！
等我重拾我的思绪，他已经快走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了，我一把扔下我的画板正要去追他，忽然被我弟弟喊住了。
“爸爸找了你半天。”他跑过来拉住我。
“我马上就回去。”
“他快要生气了……”他怯生生的跟我说。
我犹豫了一下，远远的就看到了我的继父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快点回来。”他说，然后又强调了一遍，“别让我喊你两遍。”
最后我只能跟着他们离开了，但是在走前，我偷偷拿走了那只蝴蝶，在路过我曾外祖母的墓碑时，我看到她墓碑前，有人放上了一束白玫瑰。
回到家后我重新找出我曾外祖母的日记本，她没有骗我，索尔真的会去那片墓园，在她死的前一年曾悄悄托我帮她寄一封信，给雷神的，她说她希望雷神能去看看她，看来他也收到了。
神真残忍，能让人一生都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可神又仁慈，真的能实现愿望。
整整一个晚上我辗转难眠，我在后悔我为什么没有不顾一切的追过去，那样说不定我能知道，雷神究竟在地球思念何人。
我失眠到凌晨，最后我背上我的书包，从卧室翻窗跑出去了。
我转了几趟车，在晨光熹微的时候都还没到达那里，坐上最后一辆车时我一直看着窗外，看车窗一侧广阔无际的麦田。
我忽然在麦田里看到了他。
我怕我看错，连忙贴在玻璃上看，他走在麦田里，金发比麦穗耀眼，然后转瞬我就看不到他了。
我大喊着停车，可司机并不理我，到下一站他才停下，我立刻跑了下去，在麦田里朝他的方向飞奔，我要追上他，我还有句话没跟他说。
可我追不上了，我跑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他。
后来我花了很长时间走到了墓园，我捡回了我昨天忘记带走的画板，然后坐车回家了。
这期间其实还发生了一点别的事，但我现在不想说，如果我在讲一个故事的话，那这姑且先算做伏笔。
我回到家时已经快要傍晚了，我继父非常生气，我跟他说我去取我的画板，他看了它一眼，把它抢过来，一把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
“以后不许你再画画了。”
无所谓了，以后我也不会画了，我已经知道最完美的金蝴蝶，和最完美的雷神的样子了。
晚上我把那只金蝴蝶装进了相框里，和我曾外祖母的照片放在一起。
深夜我躺在床上，看着那相框里我曾外祖母的微笑和月光照向蝴蝶翅膀时流动的薄光，忽然觉得其实我不算一无所有。
我知道我曾外祖母的秘密，还知道雷神的秘密。
从那天之后我对生活的态度变得积极了不少，大概是心里有光，所以看什么都亮，我认识到神的生命有千年，万年，他们有的是时光去反思悲痛，浪费蹉跎，可我是个凡人，凡人只有一百年，即便生活不爱我，我也得爱它，因为生命这么短暂，哪有理由不让它精彩。
我十八岁的时候我继父对我说你已经不再是少年了，然后我离开了家，但仔细想想，其实从我曾外祖母墓碑前的玫瑰开始枯萎的时候，我的少年大概就已经结束了。
后来我当了一个记者，我采访过很多人，再后来我成了个作家，把我听到的很多经历，都写进了故事里，等到老了，我又重拾了我的画笔，我还是喜欢画两样东西，蝴蝶和雷神。
我终于发现我和我的曾外祖母，其实是一类人，只要心里抱着一点希望，就能自顾自的活的很快乐。
在我还是记者的时候我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我曾外祖母和妈妈所在的墓园，有一次我遇见了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人，他抱一大捧黄玫瑰，走过了很多墓碑，在他们面前都放了一束，我有点好奇，就与他搭讪，他告诉我从他曾曾奶奶那辈开始，他家人死后大多都葬在这。
“我曾奶奶和爷爷都喜欢黄玫瑰。”他说。
然后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是他爷爷讲给他的，关于黄玫瑰的奇遇。
他的爷爷曾是雷神的邻居，但他讲的故事却几乎与雷神无关，他也没有讲到他故事里那个人的名字，但听完后我忽然拉住他的手——
“洛基。”
我问他：“你说的这个故事里的人，叫洛基是吗？”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我问：“你怎么知道？我爷爷不让我告诉其他人他的名字，他说他们有约定。”
我就是知道。
我说过我知道雷神的秘密，就是关于这个人。
可我没见过他，我采访过很多人想找到关于他的资料，但他并不是一位英雄，时隔几十年，我实在找不到一星半点的记载，我只能找一些相关的神话故事看，可自打很多年前雷神出现在地球时人们就知道了，神话故事所记载的东西大多是假的。
“我多希望我能出生在你爷爷出生的那个时候，”告别前我对他说，“那说不定我也有机会认识他们。”
他笑着看我，“奇遇这种事情，大多强求不来。”
可能是因为我父母的原因，我一直对婚姻有所恐惧，所以我一辈子没有结婚，但我很渴望家庭，所以我收养了个女儿。
我成为作家后每天晚上都给她讲故事，我讲的故事的主角大多都是雷神，这些故事有些是真实发生的，有些是神话里讲的，也有些是我编的。
“爸爸，为什么你总给我讲雷神的故事？你认识他吗？”
“是啊，我认识他。”我说，“他是我最崇拜的英雄。”
当我老了以后，我越来越记不清其他的事了，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雷神，所以我总画他，我没有真正见过人们所说的穿着战甲，披一身腥红披风的他，我只在照片里见过，但照片里的他披风并不会被风吹起来，所以我反反复复，总在画我想象中那一身猎猎作响的红披风。
当我的头发全部变白之后我每天都在想，我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神真残忍啊，你看我长长一生，有那么多情节都关于他，可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
可神又很仁慈，他只在我生命出现过一次，就能让我在漆黑长夜里，望见一抹光亮来。
我搬到了那片墓园附近住，我的女儿和孙女时常会来看我，她们有时候会推着轮椅上的我在那散步，我记得那一天，她们推着我走过我曾外祖母的墓碑，又往前走了几条路，我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人。
他穿一件红披风，站在一口被打破的棺材前，如获至宝的拿着一把匕首。
那棺材里没有尸骨，散落出来的，只是一些书和杂物。
他转过身来，我认出了他。
时隔七十年，我终于又见到雷神了。
他朝这边走过来，墓园的管理员来了这边，他问他在干什么，雷神告诉他：
“抱歉，这是一场误会，这是我为我弟弟立的墓碑，但我不久前发现我弄错了，他还没有死，所以他不需要了，麻烦你们把它拆了吧。”
说完他走过来，路过我时看了我一眼，我嗫嚅着跟他说话，他听不懂，还是我孙女转告的他。
他笑了笑，低头对我说“祝你健康。”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费劲的转过身去看他，他的红披风飘在身后，迎风而动，猎猎作响。
我忽然哭了。
如果我还是少年，这么近的距离，我还能追上他，可是现在，我再也追不上了。
我让他们不要拆掉这座墓碑，以自己的名义让它留了下来。
晚上我回到我的住所，我看着我窗前的相框，年轻时的曾外祖母看着我，金蝴蝶反射的微光照在她脸上，她笑的一脸温柔。
然后我打碎了这个相框。
那只蝴蝶在玻璃残渣里挣扎了一下，忽然扑扇了几下翅膀，摇摇晃晃的升了起来，从窗户中飞走了。
它去它该去的地方了。
我知道的，这只蝴蝶陪了我七十年，可它始终不是我的东西。
第二天，我的床前围满了人，他们都在哭，我把我的女儿叫到身前，说在我死后，就把我葬在这片墓园。
我对她说，在我的墓碑上，记得写上我的墓志铭。
“我认识雷神。”
“他是我童年时曾外祖母爱慕的对象。”
“是我少年时心底崇拜的英雄……”
“也是……也是我……也是我……”
我久久不能言，因为泪水忽然蓄满了我的眼框，在我生命的最后，几乎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流泪了。
“还有什么？你还想说什么？”我床前的人流着泪看我，而我忽然就记不清她是谁了。
我还想说——
他也是我一生信仰的神明。
可我——我说不出话了，我茫然的张口，半天也无法将我想说的话说出来。
而后我转念一想，又释然了。说出来又有什么用？我知道索尔再也不会来这片墓园了。
于是最后，我也只能流着泪像我的曾外祖母那样，呢喃一句：
“我的一生太短了。”
好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之前没有告诉你们的一件事了，我得感谢雷神，是他让我这枯燥一生中，还有这么一件可以写做伏笔的事情。
在我第一次见到雷神的第二天，我逃出家门坐车去郊外墓园，我在半路看见了他，下了车却没有追上他，所以最后我又走回了墓园。
我小心翼翼的从我的书包里捧出那只金蝴蝶来到我曾外祖母——卡米尔的墓碑前，对她说：
“曾外祖母，你看，金色的蝴蝶。”
我话音刚落，我捧着的蝴蝶忽然动了动翅膀，颤颤巍巍的扇动薄翼，从我手中逃离——
它飞走了。
我连忙去追它，它飞的很慢，而且不稳，好像风一吹就会被吹散，我胆战心惊，蹑手蹑脚的跟着它后面，它带着我穿越了大半个墓园，然后蓦然停下，轻轻的落向了一座墓碑，悠悠停在了一个人的名字上。
而那个人——
他叫洛基。
至此，我一生的故事，算是终结了，其实说起来我要比我的曾外祖母幸运，因为临死前，我见到了雷神，可我比她不幸的是，雷神再也不会来到这片墓园了。
除此之外，我一生大概就只有一个遗憾了，所以在生命的最后，我闭上眼睛，做了个梦——
我梦见了一个秋天，我走在漫无边际的麦田里，长风吹拂过麦穗，它们如金色海浪一般波涛汹涌，几乎将我吞没，我走在这其中，然后看到了索尔。
我奋力朝他跑过去，在梦里我追上了他，追上了距离，追上了时光，我站在他身后，他转头看着我，我对他说：
“我认识你，你是那个英雄，雷神。”
金蝴蝶·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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